麻仓土与高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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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仓土与高岭土
景德镇  熊寥


    高岭土是举世闻名的瓷器原料之一, 古今中外对其进行研究者不乏其人。可是, 由于某种原因的疏忽, 有的人往往把它和麻仓土混为一谈。这样, 在陶瓷工艺史的研究上势必引起棍乱。因此, 对麻仓土作进一步的考察, 就成为研究景德镇瓷器发展史的急需解决的课题之一。
   在中国陶瓷发展史上, 最早记载麻仓土的是王宗沐于嘉靖三十五年写的《江西大志· 陶书》他在记述明代景德镇御器厂瓷用原料时写道“ 陶土出新正都麻仓山” 。要了解麻仓土的属性, 首先要搞清楚麻仓的地理位置。
   兰浦《景德镇陶录》在谈及浮梁县新正都麻仓的地理位置时写道“麻仓为邑东村名, 或讹麻村, 或呼梅村窑” 。兰浦在这里虽然只是指出了麻仓的方位, 并没有指明它的确切地理位置, 但是, 它却记载了麻仓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别称.. 麻村、梅村窑, 从而为我们研究麻仓的地理位置, 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康熙版《浮梁县志》则具体记载了麻仓的地理位置：“ 东有番源, 出姿源张公山、大障山至三银碗, 入浮梁境, 始容小舟, 流二十里至查村, 又五里至东浦埠! ” 。按照前引兰浦《景德镇陶录》记载, “梅村” 即“ 麻仓” 的别名。关于姿源张公山的情形, 光绪《姿源县志》卷三有所记载“ 大郭山, 县西北百二十里, 一名率山, 俗名张公山。高一千四百勿, 周围近百里” 。《姿源县志》的这个记载, 与江西地图编辑委员会于 *年编制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江西省地图集》的标图是吻合的。姿源郭公山最高峰为六股尖, 海拔为 &米, 位于姿源、景德镇、休宁三地交界处。浮梁境内的三银碗, 即今景德镇市瑶里公社三银源, 位于郭公山最高峰六股尖西侧景德镇市内山麓, 其地与姿源接壤, 是景德镇市东河发源地之一。
   综合上述文献, 就使我们知道麻仓即梅村! 位于发源于婆源郭公山西侧浮梁县东河上游, 其地沿东河水道距今鹅湖公社东埠村二十五里。这个距离, 恰与今瑶里公社所在地瑶里村到鹅湖公社东埠村的距离相符。
   由此可知, 明清时期的浮梁新正都麻仓, 就是今天景德镇市瑶里公社所在地的瑶里村。麻仓的这个地里位置, 与康熙版、乾隆版等《浮梁县志》内“ 县境之图” 标位相符。关于麻仓的地理位置, 除了上述文献记载之外, 还有碑石文刻实物佐证。( 年 月, 江西历史学会景德镇制瓷业历史调查组在今瑶里公社所在地瑶里村曹家坂..即瑶里中学附近!发现一块立于清代光绪十九年十一月初八日, 由当时的钦加同知衔调署浮梁县事郑为出的“勒石永禁” 的碑刻, 内称：据民人李开广等察称, 伊等世居东乡新正都, 全赖瓷土营生, 无瓷土则官窑无有烧, 无山材则瓷土无有春一” 。
   这就说明, 浮梁新正都出产的, 供官窑烧制瓷器的瓷土, 其产地就在瑶里附近的山域上面, 我们考察了麻仓的地理位置, 下面, 我们再来探讨麻仓土的基本属性。从朱淡《陶说》关于景德镇窑场明代瓷土产地变化的记载中, 可以看出麻仓土不属高岭土系。他说“ 饶窑陶土初采于浮梁新正都麻仓山, 万历时麻仓土竭, 复采于县境昊门托至祁门, 而三易其地矣” 。同书又说.. “ 县境内吴门托新土有糖点者为麻仓尤佳。由此可见, 麻仓土与祁门瓷石一样, 均属同类瓷石矿物。
再从景德镇市辖境瓷土原料分布资料来看, 浮梁古高岭矿系只有鹅湖公社东埠大队的高岭山、天宝公社李黄大队的李黄, 以及黄坛公社大洲三地。瑶里地区自古以来从未出产过高岭土。可见, 把高岭土与麻仓土混为一谈是欠妥的。

   另外, 从原矿淘洗率来看, 王宗沐笔下的“麻仓土” 与仁寿都高岭山出产的高岭土也截然不同。按照周仁、李家治的研究成果表明, 两土的组成不同, 高岭山出产的高岭土的淘洗率为百分之三十三 , 而王宗沐所述的麻仓土的淘洗率却高达百分之五十。由于麻仓所在的新正都, 与高岭山所在的仁寿都是近邻, 他们两处所出产的瓷土淘洗率如此迥异, 显然麻仓土与高岭土是两种质地不同的原料。
   最后, 从原矿加工过程来看, 麻仓土也不属高岭土。众所周知, 高岭土系经风化而成的砂粉状矿物。它不需粉碎加工, 而是直接取矿淘洗制成不子。按照前引光绪年间浮梁县事郑为《勒石永禁》碑刻记载, 浮梁新正都出产的瓷土须经粉碎加工 “ 无山材则瓷土无有春” 。“春” 意为用柞日捣去谷物的皮壳。如李白《宿五松山下荀姐家》诗：“ 田家秋作苦, 邻女夜春寒” “ 春, 在这里, 则是指用柞臼捣碎瓷石。麻仓所在的新正都出产的瓷土, 既然要经过粉碎加工阶段, 那末麻仓土无疑是属瓷石矿物。
   有人之所以把新正都麻仓山出产的麻仓土, 当作仁寿都高岭土出产的高岭土, 主要是没有搞清麻仓的确切地址的缘故。“麻仓在新正都。考新正都在东埠地区以东, 高岭山东北” 。显然, 这种解说不仅把麻仓与新正都的隶属关系混为一谈, 而且根本就没有指出麻仓所在的具体地理位置, 因此, 他们所谓的在麻仓遗址发现高岭土尾砂堆积一事就纯属张冠李戴的误举。
   麻仓土虽然不属高岭土, 但它的质地颇好, 用王宗沐的话就是淘洗后的麻仓土，“ 土值墟匀有青黑缝糖点白玉金星色” 。所以, 它不仅在明代作“ 官土” 成为景德镇御器厂制瓷的重要原料之一, 而且在清代复行开采时, 仍然是官窑制瓷的重要原料。对此, 兰浦《景德镇陶录》有所记载：麻仓“ 出官土, 只可作不子, 非釉也” 。
   另外, 前引立于瑶里曹家坂《勒石永禁》碑刻也有明确记载“ 无瓷土, 则官窑无有烧” 。
碑文中“瓷土” 乃是指新正都出产的瓷石。
   景德镇市高岭山出产的高岭土的开采, 是在明代万历年间的事情.. “ 万历三十二年
镇土牙戴良等赴内监, 称高岭土为官业, 欲渐以抬他土也。檄采取。地方民衣食于土者甚恐。守道叶云仍、知县周起元争之, 还其檄” 。
   这段史料告诉我们, 高岭土在万历王朝, 尚未被景德镇御器厂作为官土所使用。正由于当时的景德镇御器厂监陶官尚未认识高岭土的性能和作用, 所以, 他们就误把湖田一、二图出产的石质粉末状态的石末, 当作瓷坯的骨架。对此, 王宗沐《江西大志》卷七《陶书》有所记载.. “石末出湖田一二图, .麻仓! 官土取其坚” 。由于以湖田石末和麻仓土所构成的合泥, 内面缺乏高岭土质, 所以, 以此为原料而制作的大件瓷器—龙缸, 就很难克服在高温烧成中发生变形或塌胎的弊病。这就是为什么在明代嘉靖、万历王朝, 景德镇御器厂以湖田石末掺和麻仓土为胎烧制龙缸, 屡遭失败的根本原因所在。对这段烧造龙缸屡遭失败的史实, 唐英《火神传》有所旁及.” 万历间, 内监潘相奉御董造, 役于童氏报火, 族人惧不敢, 神毅然执役, 时造大器, 累不完工” 幻董为管理之意!
   尽管明代万历年间的景德镇御器厂监陶官, 对高岭山出产的高岭土的性能缺乏正确的认识, 但是, 随着高岭土的广泛开采和自由出售给民窑, 高岭土掺和瓷石的制胎工艺, 也就应运而生了。这从下述三个方面可以透示出来。
   首先, 明代万历年间, 景德镇民窑中涌现了一批像吴昊! 十九、周丹泉这样的制瓷巧匠。特别是吴昊! 十九所制作的薄如鸡卵之幕, 莹白可爱, 一枚重半株的卵幕杯一事, 就足见其制胎技艺的高超。其次, 在生产规模上, 万历王朝是景德镇瓷器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按照《明实录》记载, 明嘉靖年间, 景德镇窑场从事窑业佣工只有万余人， 而到了万历王朝后期, 窑业佣工“ 每日不下数万人, 其生产规模扩展之速, 由此可见一斑。
   另外, 从城市集市贸易的发展规模上来看, 明代万历王朝, 是景德镇瓷器销售史上的一次飞跃。按 照《明实录》记载, 宣德四年, 全国有三十三个府、州、县为商贾所集之处, 其中属江西所辖的有南昌、吉安、临江和清江镇, 景德镇在当时却未得与列。到了万历王朝, 景德镇就已跻身于全国著名都会之列.. “ 大之而两京、江、浙、闽、广东诸省, 次之而苏、松、淮、扬诸府, 临淮、济宁诸州, 仪真、芜湖诸县, 瓜州、景德诸镇”。“ 浮之景德镇以陶为业” , 景德镇窑场在明代万历王朝, 之所以能后来居上, 跨进全国行商著名都会之列, 显然是与它的产瓷能力高涨分不开的。
   无庸置疑, 在明代万历王朝期间, 景德镇瓷器生产和销售上的重大飞跃, 与浮梁仁寿都高岭山出产的高岭土广泛运用是密切相连的。
   综上所述, 我们不仅可以看出.. 麻仓土与高岭土是两种属性不同的制瓷原料, 同时也能发现景德镇窑场高岭土掺和瓷石的二元配方制胎工艺的形成, 是在明代万历年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