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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的成书经过和版本源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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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20 18:22: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西游记》的成书经过和版本源流(上)http://www.360doc.com/content/17/0222/12/35472788_631089832.shtml

根据李卓吾评本《西游记》绘制的《西游记图册》,现藏中国国家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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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祖本是什么?世德堂本、杨本、朱本之间是什么关系?世德堂本的旧本又在何处?这是《西游记》版本学上至今聚讼纷纭的三大难题。针对这三大难题,精通版本目录学的已故历史学者黄永年先生曾在1990年代初借点校《西游证道书》的机会撰文阐述《西游记》各版本之间的渊源递嬗。黄永年先生在文中自称“半个多世纪前看世界书局本《西游记》连环画时,就感到孙悟空此公可爱并深致钦佩。”撰写此文,希望“在这部古典名著的考证研究上能尽绵力”。此文由话本阶段的《西游记》谈起,尤其着力于梳理明百回本《西游记》阶段的版本问题,全文剥茧抽丝,环环相扣,在三万字的篇幅内几乎一举解决了前述三大版本难题。由版本问题,黄永年先生进而论及《西游记》的作者公案,有力支持了章培恒“吴承恩不是《西游记》作者”的判断。此文既出,很快便在《西游记》研究界获得了极大反响。随着时间推移,此文的论断已经逐渐为越来越多学者接受。

我从北大毕业后,进入中华书局工作,当时书局正准备整理《西游记》。请谁整理呢?傅璇琮、许逸民先生决定请黄永年先生来承担。我当时直纳闷儿,只知道黄先生是唐史专家、版本学家,怎么会做小说研究呢?后来,先生告诉我:“我从小就崇拜此公啊!”把孙猴子称为“此公”,我还从未听到第二位学者这么说过。作为责编,我向他建议,用明世德堂本为底本进行整理。先生没有表态,而是把中华书局藏的《明清善本小说丛刊》中的几种《西游记》版本全部借走,详作校勘。大半年之后,黄先生来信说,经过公子黄寿成的校勘,他认为清初的《西游证道书》才是《西游记》成书过程中真正成熟的本子,由此决定以它为底本。为这部新整理本,先生写了三万多字的长篇前言,对《西游记》的成书过程、版本流传和《证道书》本的地位作出了极为精彩的论述。那考证的严谨绵密、论述的精彩精到,令人折服。当时初读时,我的感觉是震惊。后来我把这个读后感告诉先生时,他哈哈一笑:“这可是我真刀真枪写出来的。”“真刀真枪”,又是典型的黄氏语言。这篇文章后来收录在黄先生的自选集《文史探微》中,可见他对此文的珍视。(顾青:《追忆黄永年先生》)

先生自幼喜读《西游记》,几十年的熟读几可成诵。记得一次先生与门弟子闲谈,问及我等古代小说喜欢哪一部,男则多举《水浒》、《三国》,而女均谓《红楼》。先生笑曰:“没出息。”随即告以“《西游记》最好看”,由此可见喜爱程度之一斑。(贾二强:《黄永年古籍序跋述论集序》)
他说:“如今通行的哲学史思想史,只是讲彼时高级知识分子的哲学思想,这并不能代表一般人——从平民百姓以至帝王统治者的思想。一般人的思想正史里固也涉及,看先师吕诚之(思勉)先生的《吕著中国通史》和《先秦史》等四部详博的断代史可知道,但更多的还在史书所不及备采的杂记小说之中。我给研究生开的《太平广记》研究课,即是在这方面作了试探。但《广记》所收只到唐五代,宋以后的,就得凭借《西游记》、《封神演义》以及和《西游记》配套成书、在明万历时刊行的《东游记》、《南游记》、《北游记》等小说史讲授者所说的章回神魔小说了。(周晓薇:《黄永年先生与〈四游记〉》)
明百回本《西游记》出现并风行的阶段,大体从明嘉靖中前期到明末,为时一百年多一点。这时除百回本外,在万历年间还出现过两个简本。简本只能是百回本的删节改写本。我认为是朱本因袭杨本,同时还直接参考了百回本。这些小说一般都是书坊刊刻的,刊刻的目的是牟利。尤其是明万历年间,一部小说流行后,在建阳书坊里就会编刻上图下文有点像连环画的删节本,来吸引文化低下、只图看情节热闹的读者以牟利。
大约在嘉靖初年出现鲁府刊刻的《西游记》,它是百回本的原本初刻。稍后又出现据鲁府本重刻并加上陈元之序的本子,其刊刻时间当在嘉靖十一年。现存四个明百回本则都源出这个陈序本。其中一枝是据陈序本重刻的,有万历十五年前后金陵唐氏世德堂坊刻本,有天启、崇祯时刻的李卓吾评本。还有一枝是据陈序本又略有删节的本子,最早的一种删节本应出现在嘉靖后期,现存的在隆庆前后所刻的唐僧本和可能在万历三十一年刊刻的建阳书坊杨闽斋本,都据这个删节旧本又各自再有所删节。
吴承恩为百回本《西游记》作者之说不能成立。一点是如前面所考证百回本的原本初刻应在嘉靖初年就已出现,而吴承恩其人一般估计公元1500年即明弘治十三年才出生,到嘉靖元年即公元1522年他才二十二三岁,就能写成百回二十卷的大部头《西游记》,而且写得如此“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实在太少可能。还有一点是儿子黄寿成注意到的,即百回本二十九回的回目是“脱难江流来国土,承恩八戒转山林”,如果吴承恩真是作者,何致在这里用上“承恩”二字,而且用在形象并不光辉的“八戒”前面。
这部整理点校提供给读者的《西游记》,正式名称叫做《古本西游证道书》。它的原刻本收藏在北京图书馆和日本的内阁文库、京都大学东方文化研究所。台湾天一出版社的《明清善本小说丛刊》曾据日本藏本影印,只是印得不甚清晰。现在这个新印本就以影印本为底本整理点校,残缺模糊的地方用北京图书馆藏本补足,并改用简化字横排重印,使它成为一个既能保存原刻文字而又清晰可读、雅俗共赏的本子。

为什么要重印这个《古本西游证道书》?并非因为它希罕难得,同样希罕难得的还有好几个明刻百回本。重印《古本西游证道书》的理由是考虑到它在文字上更优于所有的明刻百回本,可以说是《西游记》演化成书后最臻成熟的一个本子。
为了说明这一点,我准备借用《前言》的主要篇幅给读者介绍《西游记》的成书经过,特别是百回本出现后多种版本之间的渊源递嬗。这样不仅能让读者对这个《古本西游证道书》的地位和价值获得真切的了解,对想进而研究《西游记》、评价《西游记》的人们也会有帮助。
根据我的研究,并吸取其他学者的成果,《西游记》的成书演化应经历四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可以说是话本阶段。
所谓“话本”,就是宋代以说故事即“说话”为业的“说话人”所用的脚本。据南宋末灌园耐得翁《都城纪胜》“瓦舍众伎”和吴自牧《梦粱录》卷二〇“小说讲经史”所记,南宋临安说话伎艺有“小说”、“说经”、“说参请”、“讲史书”四家①,保存在日本大仓文化财团的《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和成篑堂文库收藏的《大唐三藏法师取经记》残本就是讲玄奘西行取经的说经话本。这两部话本都分三卷,文字基本相同,实际上是同一底本的不同刻本。民国五年罗振玉已把这两个本子分别影印,印本所附罗跋和王国维跋都认为是宋刻,其主要理由如王跋所说《诗话》卷末有“中瓦子张家印”一行,据《梦粱录》卷一九所记中瓦子为南宋临安府街名,倡优剧场之所在,《梦粱录》卷一五“铺席”门保佑坊前有张官人经史子文籍铺,其次即为中瓦子前诸铺,王跋认为这“中瓦子张家”就是张官人经史子文籍铺②。鲁迅则认为“逮于元朝,张家或亦无恙,则此书或为元人撰”③。而民国十一年王国维撰《两浙古刊本考》,则把这《大唐三藏取经诗话》改列于卷上“杭州府刊版”的“元杂本”项下。我大体同意《两浙古刊本考》的看法。我认为,南宋说话人在临安讲说时所用的脚本应由师徒授受传抄,用不到刊刻。只有讲说日久引起外地人兴趣时,书坊里才会把脚本刻印贩卖,以满足不能来临安聆听讲说者的需要。这是后起的事情,说在元代、最早不过南宋末年才合乎情理。何况现存的其他话本多数是元代刊刻④,这个说经话本也不致太例外。但我对鲁迅说它“或为元人撰”这点也不能同意,因为如上所说,话本的刊刻要晚于说话人的讲说,刊刻虽在元代或南宋末年,所依据的仍必是南宋临安说话人所用的脚本,从话本里仍可看到南宋临安说话人所讲说的玄奘取经故事是什么模样。总起来说,和后来百回本《西游记》的差距是极大的。如主角仍是玄奘而不是孙悟空,玄奘还像正经的传记《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那样称为“法师”而不叫“唐僧”。出现了“花果山紫云洞八万四千铜头铁额猕猴王”,成为扶持法师西行的主力,但形象是个“白衣秀才”,而且不叫孙行者而叫猴行者,所以南宋诗人刘克庄会写下“取经烦猴行者”的诗句⑤。有个深沙神是沙和尚的影子,但只变化金桥送法师等过河而未跟随西行。猪八戒则连影子也没有出现。至于路途所遇磨难写得既少且陋劣,除“入王母池”想偷蟠桃跟镇元观偷人参果有点渊源外,和百回本《西游记》全无相通之处。对此,最早研究《西游记》成书经过的胡适在所撰《西游记考证》中已有所论说⑥。《考证》撰写时由于若干版本和文献尚未发现,难免有错误,但论述《诗话》部分仍平实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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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三藏取经诗话》

第二个阶段应是《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以后到百回本《西游记》出现之前,即元代中期到明代前期,为时二百年光景。
在胡适写考证时,这个阶段的《西游记》文献几乎是空白,所以胡适和其他一些研究者颇想乞灵于戏曲。但戏曲和小说虽有关系却并非同一系统的东西,常会脱离小说而胡乱编造。何况现存的《西游记杂剧》只有明万历四十二年刊刻的杨东来评本,它是否就是天一阁旧藏明抄本《录鬼簿续编》中著录的明初人杨暹(字景贤)所撰《西游记》,尚成问题。有人怀疑它是杨东来本人根据当时已流行的百回本《西游记》所撰写,因而所演情节虽简略却和百回本无大出入⑦。另外天一阁旧藏明抄本《录鬼簿》卷上著录元人吴昌龄所撰杂剧中有《西天取经》一种,题目正名作“老回回东楼叫佛,唐三藏西天取经”,但据郑思肖入元后撰《心史》在“大义略叙”中说:“回回事佛,创叫佛楼甚高峻,时有一人发重誓,登楼上大声叫佛不绝。”则“东楼叫佛”之“佛”实伊斯兰教创始人穆罕默德,不知缘何和“西天取经”扯到一起?其故事情节看上去不会比第一阶段的说经话本有多大进展。
真能透露第二阶段演化真相的,是三十年代初从残存《永乐大典》中所发现的《西游记》小说片断⑧。它在《大典》卷一三一三九“送”字韵的“梦”字头中,大字标题“梦斩泾河龙”,小字正文开头所标书名正是“西游记”三字。文中“玉帝差魏征斩龙”这句话和上下文不相衔接,当和话本那样是原来就有的小标题;斩龙后有“正唤作魏征梦斩泾河龙”的句子,也是话本中常见的用语。但全文已有一千二百多字,故事细节上已和百回本中第九回“袁守诚妙算无私曲,老龙王拙计犯天条”以及第十回“二将军宫门镇鬼,唐太宗地府还魂”的前半部分相近似,仅半文半白这点和百回本相比较还显得欠成熟。这说明取经话本以后到百回本出现之前确已产生过过渡性的《西游记》小说,而且时代必在明成祖纂修《永乐大典》之前即明初或元代中后期。不足之处是仅存这么一个在百回本中无关紧要的魏征斩龙情节。此外讲点什么,和百回本的主要情节有何异同,直到近年从朝鲜的《朴通事谚解》里发现了新资料才得解决。
《朴通事谚解》是朝鲜肃宗三年(清康熙十六年)刊行的汉语教科书,1943年日本已付影印。据日本学人太田辰夫考证,它是用崔世珍的《朴通事》和《朴通事集览》即《老朴集览》合编而成。再据《朴通事》中奋步虚和尚在燕京永宁寺说法的记载,可推定其成书当稍后于元顺帝至正七年;而《老朴集览》中虽有“永乐中于北平肇建北京为行在所,正统中以北京为京师”的语句,所引中国书却都是元人著作;因而《朴通事谚解》中引用的《西游记》也应是元代后期、最迟也是明代初年的作品⑨,和《永乐大典》所引用的《西游记》是同一个东西。《朴通事谚解》正文中讲到《西游记》的主要有两处。一处说:“‘我两个部前买文书去来。’‘买甚么文书去?买赵太祖《飞龙记》、唐三藏《西游记》去。’‘买时买《四书》、《六经》也好,既读孔圣之书,必达周公之礼,要怎么那一等平话?’‘《西游记》热闹,闷时节好看。’”可见这部《西游记》在当时已颇为流行。再一处文字更长,是讲车迟国王信用“一个先生⑩,唤伯眼,外名唤烧金子道人[11]”,“使黑心要灭佛教”,孙行者和他以及他徒弟唤鹿皮的斗法,结桌鹿皮被烧死在油锅里,伯眼比赛割头被孙行者变大黑狗把头拖去,“元来是一个虎精”,这又是百回本《西游记》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回车迟国除虎力、鹿力、羊力三大仙故事的前身。还有七条说《西游记》如何如何的小注。其中一条讲观音动员唐僧去西天取经。两条讲齐天大圣闹天宫被二郎神擒获压入花果山石缝,唐僧西行时把他救出“以为徒弟,赐法名吾空,改号为孙行者,与沙和尚及黑猪精朱八戒偕往,在路降妖去怪,救师脱难,皆是孙行者神通之力也。法师到西天受经三藏东还,法师证果栴坛佛如来,孙行者证果大力王菩萨,朱八戒证果香华会上净坛使者”。再一条讲西行路上的磨难,说“今按法师往西天时,初到师陀国界遇猛虎毒蛇之害,次遇黑熊精、黄风怪、地涌夫人、蜘蛛精、狮子怪、多目怪、红孩儿怪,几死仅免;又过棘钓洞、火炎山、薄屎洞、女人国,及诸恶山险水,怪害患苦,不知其几。此所谓‘刁蹶’也。详见《西游记》”。所有这些,都说明这部元末明初的《西游记》小说已十分近似后来的百回本,百回本只是以它为底本重新调整充实加工改写而成。过去认为百回本出于某个人的凭空创作,并把创作者捧得如何高明如何伟大的传统观念,看来需要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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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通事谚解》

现在再讲第三个阶段,即明百回本《西游记》出现并风行的阶段,大体从明嘉靖中前期到明末,为时一百年多一点。
这个阶段和前两阶段不一样,前两阶段研究起来常嫌文献少,这第三阶段却难在本子太多。要弄清楚这些本子的关系,需要分两条线索来清理。
(一)
第一条线索是所谓简本和繁本的问题。原来这时除百回本外,在万历年间还出现过两个简本。一个是题为齐云阳至和编、天水赵毓真校、芝潭朱苍岭刊的《新锲三藏出身全传》四卷本,上图下文,文半页十行、行十九字,有孤本藏英国牛津,台湾《明清善本小说丛刊》已影印,又有清道光十年刻《绣像四游记全传》本,改大题为《绣像西游记》,编者也改作杨致和,1984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印有标点本,研究《西游记》者通称之为杨本。另一个是题为羊城冲怀朱鼎臣编辑、爵林莲台刘永茂绣梓的《鼎锲全相唐三藏西游传》十卷本,上图下文,文半页十行、行十七字,内封面作“《全像唐僧出身西游记传》”,有几卷的卷首或卷尾又作“《唐三藏西游释厄传》”或误作“《释尼传》”,日本慈眼堂和我国北京图书馆各藏一部,现有人民文学出版社和杨本合册的标点本,《明清善本小说丛刊》和1987年中华书局《古本小说丛刊》两种影印本,研究者通称之为朱本。这朱本全文约十三万字,杨本更少只有七万多字,和八十万字的明百回本相比较人们就称之为简本,而百回本成为繁本。是先有百回繁本,删繁就简而出现杨本、朱本,还是先有杨、朱简本,再在简本的基础上大事增饰而成为百回繁本?这是研究繁本、简本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再—个问题是简本中杨本和朱本有无渊源递嬗关系,如果有,是朱本因袭杨本,还是杨本因袭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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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锲三藏出身全传》中孙悟空戴上铁界箍之后被唐僧念咒而闷倒。
对第一个问题最早提出看法的是鲁迅,他认为先有杨本,百回本是依据杨本扩大改写的[12]。胡适《跋四游记本西游记传》则认为先有百回本,杨本是百回本的删节本[13]。以后见到朱本的孙楷第和郑振铎也都认为简本是据百回本删节[14],鲁迅也转而赞同郑说[15]。但近年又有人重翻旧案,主张简本不是删节本而是百回本之所从出[16]。为此,我在1984年撰写论文《重论西游记的简本》[17],再一次论证简本只能是百回本的删节改写本。我提出的证据是:

一、百回本里的诗篇诗句一般都能押韵、调平仄,而且写得通顺。杨、朱两简本里的诗篇则有的押韵、调平仄且通顺,有的不懂平仄、不押韵且鄙俚不通;而凡押韵、调平仄、通顺的都同样见于百回本,不通、不押韵、不懂平仄的都不见于百回本而为两个简本所仅有。如果先有简本,其中的诗篇都为简本撰写者所创作,那怎么可能一时会押韵、调平仄、写得通顺,一时又变得不懂平仄、不会押韵且写不通?因此只能说百回本在先,简本是在抄节百回本,而抄节者文理不通、不会做诗又偏要自作聪明,于是在抄袭了百回本通顺诗篇的同时,又加上一些自己撰写的不押韵、不调平仄的恶诗。也许有人会说,有没有可能简本是由两位作者所编写,一位会做诗,一位不会,才出现了上面所说一时通、一时不通的怪现象。那就请再看一种更奇怪的现象,即简本中还有一些诗是有几句通、有几句不通。如杨本“猴王勒宝勾簿”收场诗:“修仙得道孙悟空,勒取宝贝闹龙宫,手持铁棒打幽府,名列仙班宝箓中。”前三句鄙俚,且平仄不调,只有结句工稳。如果是创作,是两位作者在合作,那会做诗的为什么不把全篇改得工稳些呢?查对百回本就清楚了,百回本第三回本作“正是那:高迁上品天仙位,名列仙班宝箓中”[18]。这只有一个可能,即杨本作者袭取了百回本这里的后一句,又凑上前三句足成这首收场诗。又如杨本、朱本“唐三藏收妖过黑河”的收场诗:“鼍龙英雄今朝毕,水神自此镇黑波。神僧有救朝西域,彻地无波过此河。”这是后两句像样,前两句平仄不调。查对百回本,四十三回只作“这正是:神僧有救朝西域,彻地无波过黑河”。这平仄不调的前两句又是简本在杂凑。诗是如此,是简本在抄袭百回繁本,那百回繁本先出、简本是其派生物就已无疑问。
二、简本讲述的情节有好几处漏洞,也都是简本抄节百回繁本的明证:
(1)杨本、朱本在“唐三藏收伏猪八戒”末后都作:“唐僧拍马加鞭,师徒上山顶而去。话分两头,又听下回分解。”接着是“道路已难行,巅崖见险谷。前面黑松林,虎豹皆作御。野猪挑担子,水怪前头遇。多年老石猴,那里怀嗔怒。你问那相识,他知西去路”十句诗。再接下去是“行者闻言冷笑,那禅师化为金光,径上乌窠而去,长老往上拜谢”几句话。查对百回本十九回,在“道路已难行”这首诗之前有一大段唐僧师徒会见乌巢禅师并由禅师传授《多心经》的故事,这首诗也由禅师口述,且多至二十二句。很明显简本在这里是用百回本节录改写,节录时漏掉了会见乌巢禅师的故事,以致下文“那禅师化为金光”云云使人读了有不知所指之感;诗句由于节掉上句“狮象尽称王”,致使下句说虎豹都君临的“虎豹皆作御”也很不好懂。当年胡适在《跋四游记本西游记传》里已发现了这个脱节,指出这是杨本节录百回本的“铁证”。而郑振铎转不信服,在《西游记的演化》里说这个脱节是翻刻本造成的,是杨本原刻流传下来缺失了半页或一二页,翻刻时无他本可据补就把上下文联结起来刊刻,并说他曾见过一部会见乌巢禅师等文字俱在的旧抄杨本,因而认为胡适的“铁证”不能成立。其实不能成立的倒是郑振铎的这个反驳,因为这个脱节不仅杨本里有,朱本里也同样有,朱本“三藏收伏猪八戒”里的这段文字除诗句有个别异同外,和杨本别无出入,足见这个脱节决不能诿罪于杨本原刻有什么缺页。而且现在杨本原刻已经影印,上面这段文字在第二卷的第廿九至三十页,“道路已难行”的诗则正跨廿九、三十两页之间,中间根本不存在缺页的痕迹。至于郑振铎所说有会见乌巢禅师文字的本子其实并不难见到,1956年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据“解放前出版的石印小字本,同时也参考了一两种排印本”排印的《四游记》中的《西游记》就是这种本子[19]。“唐僧拍马加鞭,师徒上山顶而去。话分两头,又听下面分解”在这个本子里变成了“忽见山半空中,立着一个老僧,扶着杖,口中作歌道”;所作歌即诗句中不好懂的“虎豹皆作御”,也变成了好懂的“虎豹皆咆哮”。这显然都系清人重刻《四游记》时所修改,想用它来推翻“铁证”岂非徒劳!
(2)再有一个证据也是胡适在《跋四游记本西游记传》里提出来的,即百回本五十九回到六十一回路阻火焰山三调芭蕉扇的大段情节,在杨本“显圣郎弥勒佛收妖”中被改写成一百几十字,和牛魔王的反覆战斗变成了不觉魔王抵家,闻得行者拐去扇子,星忙赶至中途,多得天神地祇助功,得了扇子,扇开火焰山”几句话。因此胡适说:“明眼的读者,这是阳本(案即杨本)硬删吴本(即百回本)呢?还是吴本从‘多得天神地祇助功’一句子造出几万字的妙文呢?如果还有人信后一说,我要请问,杨本前面(三十二回,案即杨本“三藏收妖过黑河”中收伏红孩儿的故事)已明说红孩儿是牛魔王的儿子,何以到了后文仇人相见,又不写牛魔王要报儿子的仇恨哩?”这也问得很有道理。而且朱本“孙行者被猕猴紊乱”里所讲过火焰山的文字也和上述杨本相同,不能用缺页之类的话头来搪塞。
(3)另外我还从杨本里找到一个漏洞,即“唐僧收伏沙悟净”里说观音把红葫芦交给惠岸,叫沙悟净“取向日骷髅按九宫布列,把葫芦放在当中,就是法船一只,渡唐僧过河”,惠岸如法炮制,把唐僧师徒送过河后,“骷髅化作九股英风,寂然不见”。骷髅为什么要化作“九股”英风呢?为什么可以按“九宫”布列呢?在杨本里没有交代,在前面“观音路降众妖”里提到骷髅来历时也只借悟净之口说:“前日几个取经人被我吃了,骷髅浮在水面不沉,我视为异物,将索儿穿在一处戏耍。”并没有提到“九”字。查对百回本第八回,沙悟净的话原来是这样说的:“向来有几次取经人来,都被我吃了。凡吃的人头,抛落流沙,竟沉水底,这个水鹅毛也不能浮。唯有九个取经人的骷髅浮在水面,再不能沉,我以为异物,将索儿穿在一起,闲时拿来玩耍。”杨本作者在删节时把“唯有九个取经人的骷髅”等句子认为无关紧要而省略,以致出现前面只说“几个”后面却来“九宫”、“九股”互不照应的漏洞。反之,如果杨本先出,不是根据百回本删节,而是自己作出用九个不沉骷髅渡河的构思,那就不致有前面不点清“九个”而只说“几个”的怪事。
三、我在论文里还引用过主张简本为删节本的孙楷第的一段议论,即“统观[朱本]全书,与明诸百回本比,除陈光蕊事此有彼无外,余仅繁简之异,西行诸难,前后节次,以及精怪名称,故事关目,无一不同。倘是祖本,焉能若是!今所见旧本小说,如元本《武王伐纣书》为《封神演义》祖本,元本《三国平话》为《三国演义》祖本,……其规模节次,虽大致相同,而称谓情节,则不无乖隔。《三国》演史事,其人物事迹有书可征,通于众人,难以变换。然以《三国演义》校《平话》,其参差处亦至足惊异。下之冯梦龙《新列国志》之于余邵鱼《列国志》,冯梦龙《新平妖传》之于罗贯中《平妖传》,亦移步换形,面目全非。由十卷[朱本]《西游传》之仅存崖略,语意不完者,扩大充实而为百回之《西游记》,乃其关目情节以及名称无一不同,宁非异事!夫唯删繁就简可无变更;由简入繁乃欲丝毫不变原本,在理为不必要,在事为不可能。故余疑此朱鼎臣本为简本,且自……百回本出。……如余所疑不误,则后之《四游传》中之《西游记》亦此系统之书,同为节本”[20]。我认为这是讲得很有道理的。在这里我还可作一点补充,即前面所说真正早于百回本在元末明初出现、并为《永乐大典》和《朴通事谚解》引用的《西游记》,其关目情节尽管已十分近似百回本,但仍有很多出入。说明孙楷第“夫唯删繁就简可无变更;由简入繁乃欲丝毫不变原本……为不可能”的说法确可视为衡量是否删节本的一个准则。用这个准则来断定杨、朱简本之源出百回繁本是绝对错不了的。
弄清了简本只是用百回本删节改写,可以进而解决简本中杨本和朱本有无渊源递嬗关系。有关系是肯定的,因为杨本和朱本很多地方文字完全相同,甚至删节百回本时所出的漏洞也相同,如前面举出的乌巢褝师和牛魔王两处就是如此。问题是杨本和朱本究竟谁因袭谁?郑振铎猜测是杨本因袭朱本[21]。我则认为是朱本因袭杨本,同时还直接参考了百回本。
我在《重论西游记的简本》里提出了证据。证据中最有力的就是朱本“孙行者收伏妖魔”解决金角、银角两大王之后的两首收场诗。这两首诗也分别见于杨本:一首同样在杨本“孙行者收伏妖魔”解决金角、银角之后,作:“老君回宫兜率宫,逍遥直上九重天。唐僧四众奔西去,几时取得宝经旋”,查对百回本,是用三十五回金角、银角被太上老君携返天宫后的“咦,缥缈同归兜率院,逍遥直上大罗天”拼凑改写的。另一首却在杨本“孙行者收伏青狮精”之后,作“狮转玉台山上去,宝莲座下听经文。总是妖怪将人害,你是国王他是怪”,是用百回本三十九回青狮精被文殊菩萨带回五台山后的“咦,径转五台山上去,宝莲座下听谈经”拼凑改写的。如果朱本不是因袭杨本而是直接节取百回本,那在解决金角、银角后用“缥缈同归兜率院,逍遥直上大罗天”拼凑改写成第一首诗就可以,何以不怕麻烦地把本不相干专讲青狮精的“径转五台山上去”拉来拼凑成第二首呢?如果是朱本因袭杨本,事情就很清楚了。这金角、银角在百回本三十五回里是说被装入葫芦、净瓶,在葫芦、净瓶奉还太上老君时“倒出两股仙气”,“仍化为金银二童子”随老君上天;杨本为简化只说银角装入净瓶、金角被打死,而不曾讲仍化金银二童子上天的结局。朱本照抄杨本后发现了这个缺憾要想弥补。正好下面的青狮精故事为节省篇幅被朱本精简掉,而杨本拼凑起来的青狮精收场诗又把专住青狮主人公文殊的“五台山”错成了可以通用的“玉台山”,于是把它废物利用,改造成为交代金角、银角结局的第二首收场诗。即把杨本原诗的“狮转”改成可以通用于金角、银角的“妖转”,把原诗专讲青狮变国王的“你是国王他是怪”改成点明金角、银角归宿的“老君收回诸天界”,同时还为了让文理通畅雅驯一点把“总是妖怪将人害”改成“虽是妖怪将人害”,第二句“听经文”改从百回本原句作“听谈经”,第一首杨本的“老君回宫兜率宫”也参照百问本原句改成“老君回归兜率院”。像这样既抄袭杨本又作改动的地方在朱本里绝不止一处。仅就前面提到过的来说,杨本“唐三藏收伏猪八戒”里节抄的十句诗中“虎豹皆作御”不好懂,朱本照抄这十句时把它改成了好懂的“虎豹多住宿”。如果是杨本在抄朱本,那把“虎豹多住宿”照抄下来就行了,何致去查对百回本把它回改成为不好懂的“虎豹多作御”。再如杨本讲收伏沙悟净时,前面只说“几个取经人被我吃了”,后面却出现“九宫”、“九股英风”,朱本照抄杨本时发现不相照应,就查对百回本恢复了“唯有九个取经人的骷髅浮在水面,再不能沉”的几句话。如果是杨本抄朱本,那为什么收伏沙悟净的其他文字都同朱本,而偏偏在这里再把朱本删掉几句且删出了毛病。
有人注意到朱本“老龙王拙计犯天条”结束处有“黄河催两岸,华岳镇三峰,威雄惊万里,风雨振长空”四句诗,这四句诗见于《永乐大典》所引《西游记》“魏征梦斩泾河龙”而不见于百回本,于是怀疑朱本是否会直接源出于《西游记》的元末明初本。我的回答是否定的,因为光凭这一条并不能推翻上面列举朱本因袭杨本以及参考过百回本的证据。而且,《大典》所引《西游记》“魏征梦斩泾河龙”里是用这四句诗来形容老龙找袁守诚先生讨银子时所变真相的,朱本却用在老龙向唐太宗求救后作收场诗,而朱本讲老龙找袁守诚的情节仍全同百回本而别无讨银子变真相的事情,说明即使这个梦斩老龙故事朱本也并未能因袭元末明初本。很可能这四句诗只是元明时在社会上流行的咏龙诗,因而会先后地被元末明初本和朱本所引用。还有人抓住朱本卷首卷尾有少数地方题作“《唐三藏西游释厄传》”这一点,和百回本以及杨本、朱本书首开场诗末联“欲知造化元会功,须看《西游》释厄传”联系起来,认为《西游记》本名《西游释厄传》,朱本之有“释厄传”字样说明它是百回本之前的古本。这种说法我认为更属附会而不能成立。因为《永乐大典》和《朴通事谚解》所引用的元末明初本已称作《西游记》,其他文献中也从未有过旧本《西游记》本名《西游释厄传》之说。朱本之间或题作“《西游释厄传》”,无非是看到开场诗里的“《西游》释厄传”而信手乱题而已。这种把书名乱题乱改在明代坊刻本小说里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如罗贯中的《三国志通俗演义》由建阳书坊杨美林刊刻变成了《三国英雄志传》,熊大木的《大宋中兴通俗演义》由建阳书坊三台馆刊刻变成了《大宋中兴岳王传》。朱本之题“《西游释厄传》”与此正同,哪有什么深意。
有了高水平的百回本,为什么还需要编造低水平的杨本、朱本?有人提出过这样的问题。这也不难解答。这些小说一般都是书坊刊刻的,刊刻的目的是牟利。尤其是明万历年间,一部小说流行后,在建阳书坊里就会编刻上图下文有点像连环画的删节本,来吸引文化低下、只图看情节热闹的读者以牟利。
一、就杨本来说,我认为它是和另外东、南、北三种所谓《游记》、同时出现的。这三种英国伦敦都收藏有明刻本,《东游记》还有日本内阁文库藏明刻本,台湾《明清善本小说丛刊》也都已影印。其中《东游记》二卷,内封面题“《全像东游记上洞八仙传》”,卷首题“《新刊八仙出处东游记》”,兰江吴元泰着,社友凌云龙校,书林余氏梓,有三台山人仰止余象斗引;《南游记》四卷,内封面题“《全像华光天王南游志传》”,卷首题“《刻全像五显灵官大帝华光天王传》”,三台馆山人仰止余象斗编,书林昌远堂仕弘李氏梓;书尾牌记题“辛未岁孟冬月书林昌远堂梓”;《北游记》四卷,内封面题“《全像北游记玄帝出身传》”,卷首题“《刊北方真武祖师玄天上帝出身志传》”,三台山人仰止余象斗编,建邑书林余氏双峰堂梓,书尾牌记题“壬寅岁季春月书林熊仰台梓”。这里值得注意的是余象斗,他是万历时有名的建阳会商,在万历二十年刻过《按鉴全像批评三国志传》,万历二十八年刻过《诗林正宗》,题为余象斗编的《南游记》、《北游记》和书林余氏梓且有余象斗引的《东游记》都应产生在同一时期。再看余象斗的这篇引,它在一开头就讲:“不佞斗自刊《华光》等传,皆出予心胸之编集。”说明他编刻这几个所谓《游记》应是有计划的。有了东、南、北当然还必有西,则所谓杨本《西游记》也应该是余象斗自己所编刻,或者像《东游记》请吴元泰编著那样请别人编好由余象斗自己来刊刻。所以我认为现存题作“芝潭朱苍岭刊”的杨本《西游记》是余象斗原刻的翻刻本,和现存《南游记》之换上“书林昌远堂仕弘李氏梓”和“昌远堂”牌记、《北游记》之换上“熊仰台”牌记一样,“芝潭朱苍岭刊”是翻刻时换上去的[22]。但余象斗为什么要配套成龙地编刻这东、南、西、北四部游记呢?从内容来看,除《西游记》可说名副其实外,《北游记》的主角虽是北方真武玄天上帝,去中界巡游收妖也勉强可说是游历,可所历之处有天台山、徽州府、怀宁府、贵州府、广西府、西川、昆仑山等,已超出了北方范围,不能如《西游记》之确系西行游历。《南游记》主角五显灵官大帝华光是火之精灵,火确属南方,可是他的种种捣乱活动或在天上或在中界,并不专在南方,也不能算是巡游或游历。《东游记》主角八仙则更与东方无关,只有故事中过东海战龙王也许可说是东游,可是篇幅还占不到全书六分之一。而余象斗硬要牵强附会地用东、南、北三个游记的名义编刻这三种书,显然是当时流行的百回本《西游记》在起作用,使这位建阳书商余象斗别出心裁拼凑一套东、南、西、北四个游记来竞争。其中《东游记》让齐天大圣出场协助八仙杀败天兵,《南游记》开场有孙行者比赛如意铁棒并扯毛变猴情节,结束时讲华光变花果山齐天大圣偷仙桃和大圣征讨华光,还点明大圣“昔从唐僧往西方取经”,“今果皈依佛道”,说明这些游记在编写时还曾借助于《西游记》以充实内容[23]。只是由于余象斗等人文化水平太低,没有本领把八仙、华光、北方真武玄天上帝的故事写成像百回本《西游记》那样有文采的大部头小说,而且部头大了也怕影响销路,因而下乔迁幽地把百回本《西游记》节写成和东、南、北三游记同样篇幅同等水平的货色。讲故事内容四个游记要比单一的百回本《西游记》多得多,论篇幅四个游记合起来还不到百回本三分之一,再加上图文对照,对文化低下的人们来说真是价廉物美的好读物。
二、有了百回本和杨本为什么还会出现朱本,这当然是另一家书商“莲台刘永茂”者要和余象斗等人竞争。竞争手法之一是增加了大段的唐僧出身故事[24],其他文字则抄袭杨本并参考了百回本,使杨本的某些漏洞得到填补。只是做得太匆促,或许还是随编随刻,刻了不好再改动,以致闹成头大尾巴小,越到后来越形捉襟见肘的怪模样。加之这只是孤立的一种《西游》,不像杨本《西游》之有东、南、北三游记配套,当然仍旧竞争不过,免不了最终被淘汰的厄运。这就是为什么人们长期不复知道存在过朱本,而杨本却能以《四游记》成员的身份多次刻印绵延不绝的原因。
(二)
解决了最麻烦的简本、繁本问题,在这里再来清理另一条线索百回繁本的本身。现存明刻百回繁本中比较重要的有四种。第一种是《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游记》二十卷一百回,半页十二行、行二十四字,图多幅插在正文之中,内封面题“《刻官板全像西游记》,金陵唐氏世德堂校梓”,每卷首行题“《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游记》△字卷之△”,次行三行分题“华阳洞天主人校,金陵世德堂梓行”,卷九、一〇、一九、二〇则题“金陵荣寿堂梓行”,卷一六题“书林熊云滨重锲”,是书版残缺转归别的书坊后所补刻,卷首还冠有陈元之的《刊西游记序》,题“壬辰夏端四日”,现存四部分藏北京图书馆和日本慈眼堂、天理图书馆、浅野图书馆。第二种是《李卓吾先生批评西游记》不分卷一百回,半页十行、行二十二字,卷首有署名“幔亭过客”的题辞,并刊有“白宾”、“字令昭”印记,有徽派精图一百页二百幅,目录前题“李卓吾先生评点西游记”,第一回首行只题“《西游记》”,二回以下只写回目,连“《西游记》”也不题,没有刻书人姓名堂号,我国发现了两部,日本内阁文库及奥野信太郎也各藏一部,另田中谦二、浅野图书馆所藏均为覆刻。第三种是《唐僧西游记》二十卷一百回,半页十二行、行二十四字,每卷首行题“《唐僧西游记》卷△”,次行题“华阳洞天主人校”而无刊刻姓氏,日本国会图书馆藏本缺序目及卷一、卷一二,无图,睿山文库藏本每卷有图,有与世德堂本相同的陈元之序,卷一八图上有“全像书林蔡敬吾刊”一行,慈眼堂藏本则有内封面题“《二刻官版唐三藏西游记》,书林朱继源梓行”。第四种是《鼎镌京本全像西游记》二十卷一百回,上图下文,文半页十五行、行二十七字,内封面题“《新镌全像西游记》,书林杨闽斋梓行”,每卷首行题“《鼎镌京本全像西游记》卷次△”,次行三行题“华阳洞天主人校,闽书林杨闽斋梓”,卷二、三、七至九、一四至—九均题“清白堂杨闽斋梓”,日本内阁文库藏有。以上都经台海《明清善本小说丛刊》影印,惜《唐僧西游记》影印的是内阁文库残本。此外人民文学出版社本《西游记》是据世德堂本标点排印的,但文字间或改动,转不如影印本之能不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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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游记》
根据影印本并参考太田辰夫《明刊本西游记考》中对日本各家藏本的介绍[25],我对这四种明百回本的渊源递嬗作了如下的探讨:
一、《唐僧西游记》本、杨闽斋本和世德堂本相比较,在字句上都已有所删节,其中又分三种情况:
(1)一种情况是唐僧本、闽斋本删得一样。如第九回世德堂本“同入酒馆之中,吃了半酣,各携一瓶,顺泾河岸边,徐步而回”,唐僧本、闽斋本都删去“各携一瓶”。十五回世德堂本“你既放我出来,让我逍遥自在耍子便了,你前日在海上逮着我,伤了我几句,教我来尽心竭力伏侍唐僧便罢了,你怎么送他一顶花帽”,唐僧本、闽斋本都删去“你前日在海上逮着我,伤了我几句,教我来尽心竭力伏侍唐僧便罢了”。二十回世德堂本“‘你离了家几日,就生报怨。’八戒道:‘哥呵,似不得你这喝风阿烟的人,我从跟了师父,这几日长忍半肚饥,你可晓得。’三藏闻之道”,唐僧本、闽斋本都删去八戒这句话。这类例子每回都有,多不胜举。这里只有三个可能,一个可能是唐僧本因袭闽斋本,一个可能是闽斋本因袭唐僧本,再一个可能是唐僧、闽斋两本同出于一个和世德堂本相比较已经删节之本。
(2)但另一种情况是唐僧本和世德堂本相同而仅闽斋本有删节。如十五回世德堂本“又教他念一卷甚么《紧箍儿咒》,着那老和尚念了又念,教我这头上疼了又疼,这不是你害我也”,唐僧本相同,闽斋本把“着那老和尚”等几句都删去。十七回世德堂本“三藏想着袈裟那里得稳睡,忽翻身见窗外透白,急起叫道:‘悟空,天明了,快寻袈裟去。’行者一骨鲁跳将起来,早见众僧侍立供奉汤水”,唐僧本相同,闽斋本删改成“次日天明起来,早见众僧侍立供奉汤水”。二十回世德堂本“双手捧着唐僧上前跪下道:‘大王,小将不才,蒙钧令差上山巡逻,……’”,唐僧本相同,闽斋本删去“大王,小将不才”。这类例子也很多,足见决无唐僧本因袭闽斋本的可能。
(3)再一种情况正相反,是闽斋本和世德堂本相同而仅唐僧本删节。如十二回世德堂本开头有“诗曰:龙集贞观正十三,……”七律一首,闽斋本相同,唐僧本删去。十三回世德堂本开头有“诗曰:大有唐王降敕勅,……”七律一首,闽斋本相同,唐僧本删去。十六回世德堂本有“诗曰:上刹祇园隐翠窝,……”七绝一首,闽斋本相同,唐僧本删去。这类例子仍很多,足见也无闽斋本因袭唐僧本的可能。只能是唐僧、闽斋两本同出于一个已删节过的旧本,而两本在因袭此删节旧本时又各自再有所删节[26]。
二、这个已删节过的旧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再上推百回原本初刻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有个好办法就是先审查因袭这删节旧本的唐僧本和闽斋本的刊刻时代。从闽斋本上图下文的版式和字体来说,绝无疑问是明万历时的建阳坊刻。它的卷首也和世德堂本一样有陈元之写的序,不过世德堂本的陈序如前所说是题作“壬辰夏端四日”,而闽斋本的陈序则不是“壬辰”而作“癸卯”,癸卯是万历三十一年,有可能书商杨闽斋因为在万历三十一年刊刻此书就把“壬辰”乱改成“癸卯”。唐僧本如前说日本国会图书馆所藏已缺序目,睿山文库藏本虽也有陈序,且仍作“壬辰”,但序中讲到的“唐光禄”已改成“余友人”,很可能是书版转归“书林蔡敬吾”后所补刻,不能据以推断它的刊刻时代。可作为时代凭证的只能是它的字体和版式。从字体来看,它既不同于万历时江浙一带流行的方体或写刻,又不像建阳书坊字体如闽斋本以及朱、杨等简本那么拙劣,而是一种略带欧阳询体的刻书字体。懂得版本的人都知道,明代刻书用欧体字是开始于正德,盛行于嘉靖,到隆庆年间稍起变化,万历初年个别书刻还略存遗风。可以说除建阳坊刻或边远地区具有特殊性外,这已成为其时版刻字体演变的规律。这个唐僧本的字体和隆庆年间最接近,和隆庆元年刊刻的《文苑英华》尤其相似。再从版式来看,这个唐僧本版心所题“《西游记》卷△”在鱼尾之下,这也是隆庆及其前刻书的习惯,进入万历书名便一般都移到鱼尾之上,万历时刊刻的闽斋本、朱本、杨本以及东、南、北三《游记》还有后面要讲的世德堂本、李卓吾评本都是如此。因此,这个唐僧本的刊刻应该就在隆庆年间,早一点可上推到嘉靖末年,迟一点也决不会晚于万历开头几年[27]。因袭删节旧本中最早的唐僧本既是隆庆或其前后所刊刻,则这个删节旧本最晚也应是嘉靖后期的产物。
三、现在再说百回本的原本初刻。过去有人认为世德堂本就是百回原本初刻,从上面的考证这种看法显然是不对的。因为世德堂本用的是万历年间在江浙流行过的写刻字体,如上所说版心所记书名也在鱼尾上方,而且金陵唐氏世德堂确系万历时以刊刻小说戏曲著称的书坊,传世的如万历十三年所刻《节义荆钗记》、十四年所刻《断发记》、《裴度香山还带记》、十八年所刻《水浒记》、二十一年所刻《唐书志传》,其字体以及插图的笔法也都和所刻百回本《西游记》相同,说明世德堂百回本也同样刻于万历前期,假定为十五年前后。这比因袭删节旧本的唐僧本还出现得迟,说它是百回本的原本初刻岂不太离谱!另外,这世德堂本还有那个陈元之写的《刻西游记序》,陈元之自题籍贯为秣陵,秣陵和金陵都是南京的古称,序里又有“唐光禄既购是书,奇之,益俾好事者为之订校,秩其卷目梓之”的话,这“唐光禄”颇像是金陵唐氏世德堂的主人,因此人们往往认为这个陈序是专为世德堂本撰写的。对此我也不能同意。“唐光禄”的光禄不像是人的字号,而是对光禄寺职官的通称,明代职官固常刻书,藏书家把他们任职时刻的叫做官刻,致仕退休后刻的归入家刻,但和书商的坊刻有严格的区别。职宫不论在职或退休在当时都少有兼充书商的事情,这“唐光禄”的唐和世德堂书商之姓唐只能说是偶然巧合。何况这个陈序又同样见于闽斋本,而闽斋本和世德堂本并无直接关系。因此这个陈序只能是删节旧本所依据的百回原本所原有,删节旧本把陈序保留下来而又为闽斋本所承用,另方面根据百回原本重刻的世德堂本也就同样保留了这个陈序。但这个有陈序的百回原本是否就是百回原本的初刻本呢?仍旧不是。因为陈序先说:“《西游》一书不知其何人所为,或曰出今天潢何侯王之国,或曰出八公之徒,或曰出王自制。”这“天潢”、“侯王之国”是指明朝的某个藩王王国,“八公之徒”是用西汉淮南王刘安招致宾客八公的典故,指这个藩王府里的宾客。明代藩府多喜刻番,肯定是这个藩府开始刻《西游记》并对外流传,缘会有“王自制”或“出八公之徒”即藩府宾客之手的说法。这个藩府刻本才是百回原本的初刻,以后唐光禄购到这个初刻重新刻梓,才成为带有陈序的百回原本,它已是百回原本的第二次刻本。前面说过这个陈序撰写时间据世德堂本是“壬辰夏端四日”,如未经世德堂本改动过,则这个“壬辰”应是明嘉靖十一年而不是一个周甲以后的万历二十年,这嘉靖十一年也就是带陈序的百回原本第二次刻本的刊刻年份。嘉靖朝有四十五年,从嘉靖十一年到隆庆元年有三十五年,这三十五年中出现一个删节本再为唐僧本所因袭也不违背情理。至于这个第二次刻本以及更早的原本初刻自然久已失传了,但周弘祖编刻的《古今书刻》里还保存了一点原本初刻的痕迹[28]。这位周弘祖是明朝人,《明史》卷二一五有他的传,说是“嘉靖三十八年进士,除吉安推官,征授御史,出督屯田马政,……迁福建提学副使,……谪……安顺判官,……量移广平推官,万历中屡迁南京光禄卿,坐朱衣谒陵免”。这免官是万历十三年四月乙丑的事情,见《明神宗实录》卷一六〇。这部《古今书刻》不可能迟至他晚年才编成,则所著录的书籍当多数是嘉靖以及嘉靖前的刻本。而在《书刻》卷上山东鲁府刻书里就有《西游记》,山东登州府刻书里也有《西游记》。登州府的《西游记》情况不清楚,也许是鲁府《西游记》的重刻本;鲁府刻《西游记》则正和陈序所说《西游记》“出今天潢何侯王之国”相吻合。因此可以作出这样的推断:《西游记》百回原本的初刻本应是山东鲁王府刊刻的藩府本,刊刻的年代在嘉靖十一年刊刻陈序本之前,可以姑且定它为嘉靖初年。
四、这鲁府的百回原本初刻《西游记》是什么模样?以后有陈序的第二次刻本是什么模样?在这里也可作点描述。
(1)如前所说,世德堂本每卷首行题作“《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游记》△字卷之△”,“卷之△”是“卷之一”、“卷之二”等卷次,“△字”者,乃是用北宋邵雍《击壤集》卷一二《清夜吟》“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二十个字来分标二十卷全书,目录也是如此,从“月字卷之一”、“到字卷之二”,直到“知字卷之二十”。这是世德堂本自我作古闹着玩吗?不是的,因为如前考证和世德堂本没有直接渊源的闽斋本在目录一至五回上方冠有“月字一卷”四个加花边的大字,六至十回上方冠有“到字二卷”加花边大字,一直到“知字二十卷”为止。可见用邵雍《清夜吟》二十字来分卷,在世德堂本、闽斋本共同从出的嘉靖陈序本上已是如此,因而从它派生出来的本子才会不相谋地存留了这《清夜吟》分卷的痕迹。至于用这个分卷法的创始者恐怕还不是陈序本而是鲁府原本,因为百回本全书的开场诗就说“欲知造化会元功”,接着还大讲其邵雍《皇极经世书》里的“元会运世”之说,说明写作者对邵雍是感兴趣的,因而在分卷上也会很自然地借用邵诗《清夜吟》来作点缀。
(2)百回原本的写作者是颇有文学修养的,和书坊里胡乱编刻小说者决非同一档次,这从百回本的文笔和前面所说诗篇之能讲韵律都可以证实。但这位写作者有时还不够顶认真、顶严肃,很可能写成后不曾反覆修饰,以致有的诗篇在平仄上还出点小毛病,还不够工致,甚至有些地方情节上出现矛盾或不够妥帖之处。最明显的如所有百回本的三十六回到三十九回已讲了文殊菩萨坐骑青狮变道士篡夺乌鸡国王位而被孙悟空降伏,后面七十四回到七十七回同是这个文殊坐骑青狮又和白象、大鹏合伙作怪而被收伏,而且二者之间全无联系照应,显然是写作者写到后边遗忘了前边[29]。小一点的如三十四回金角、银角二大王派小妖巴山虎、倚海龙请干娘狐精,都被孙悟空打死,其事已经金角、银角发觉,但入后仍写孙悟空变倚海龙在金角、银角身边活动,岂非在金角、银角面前暴露自己是假货。
(3)另外,世德堂本和唐僧本、闽斋本在目录上,十七回“孙行者大闹黑风山,善观音收伏熊罴怪”和十八回“观音院唐僧脱难,高老庄大圣除魔”都是写得很明白的[30],但看正文却都把这两回联不分,中间连十八回的回目都脱失不存。这当然是刊刻时粗疏所致。一般说来,书的初刻本尤其藩府刻本总得认真些,不会出现这类失误。但到有陈序的第二次刻本这个失误肯定已出现,以后一些坊刻本跟着刻不去注意改正,才会造成世德堂和唐僧、闽斋不同枝派的本子出现同样的失误。
(4)世德堂、唐僧、闽斋三本以外还有个李卓吾评本。这个本子的情况比较简单些。从字体之作长方和卷首所附精图之系徽派这两点来看,应是明天启、崇祯时江浙地区所刊刻,在各种明本中最为晚出。文字则和世德堂本相同,甚至世德堂本刻错了的地方在李评本里也跟着刻错。如第五回末尾讲天兵围困花果山,世德堂本作“当时果又安猿营,下大寨”,这“猿营”本应作“辕营”,而李评本也跟着错成了“猿营”[31]。说明这李评本的正文只是用世德堂本翻刻。但从整体来讲,这李评本在形式上倒是想摆脱世德堂等坊本刻成一个可供文人赏玩的善本的。如加上精图,加上评点,去掉并无实际意义的分卷,去掉“新刻出像官板大字”之类书坊的习用语而只题“《西游记》”,去掉“华阳洞天主人校”并不用刻印堂名斋名,都看上去面目清新。至于世德堂本等十七、十八两回正文联接不分的毛病,在这精刻的李评本里也理所当然地得到改正,把文中“祥光霭霭凝金像”这首七律作为十七回的结束,下文“行者辞了菩萨,……”作为十八回的开始。以后《西游证道书》等清代刻本就都跟着如此划分[32]。
根据如上的分析考证,对明百回本《西游记》的渊源递嬗可以作出这样的结论:即大约在嘉靖初年出现鲁府刊刻的《西游记》,它是百回本的原本初刻。稍后又出现据鲁府本重刻并加上陈元之序的本子,其刊刻时间当在嘉靖十一年。现存四个明百回本则都源出这个陈序本。其中一枝是据陈序本重刻的,有万历十五年前后金陵唐氏世德堂坊刻本,有天启、崇祯时刻的李卓吾评本。还有一枝是据陈序本又略有删节的本子,最早的一种删节本应出现在嘉靖后期,现存的在隆庆前后所刻的唐僧本和可能在万历三十一年刊刻的建阳书坊杨闽斋本,都据这个删节旧本又各自再有所删节。用图来表示,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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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回本还有个作者问题。陈元之序认为就是某藩王即鲁藩或藩府宾客所作,但只是个推测,藩府刻书不一定专刻藩王或其宾客的作品。陈序系统的本子如世德堂本和杨闽斋本卷首都有“华阳洞天主人校”一行,可能是陈序本加上去的,也可能是鲁府本原有的。所谓“华阳洞天主人”应是校刻者的别号而不是作者的别号,此人究竟是谁,在没有找到确凿证据之前,也只好“不知为不知”而不必乱加猜测。《西游证道书》前有篇题为“天历己已翰林学士临川邵庵虞集撰”的序,说《西游记》是“国初丘长春真君所纂”,则是由于全真教的李志常确曾为他老师丘处机写过两卷《长春真人西游记》而附会的,连这篇序也是编写《西游证道书》时所伪撰而托名于元代大文人虞集的[33]。自从清代大学者钱大昕从明正统刻《道藏》的“正乙部”中抄出《长春真人西游记》原书、道光时又被刻入《连筠簃丛书》广为流传后,这种丘处机是百回本《西游记》作者的说法至少在学术界已没有人相信。可前此在乾隆时又出现了另一种新说法,有位籍贯江苏淮安的学者吴玉搢认为百回本《西游记》的作者是他同乡明朝人吴承恩。在他撰写的《山阳志遗》卷四里说,天启旧志列先生(指吴承恩)为近代文苑之首,……及阅‘淮贤文目’载《西游记》为先生著,……书中多吾乡方言,其出淮人无疑。”后来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胡适的《西游记考证》都采用了吴玉搢这个说法并对吴承恩的事迹作了考订,从此吴承恩著《西游记》这件事就几乎成为家喻户晓的文学常识。其实这个说法仍有问题。友人复旦大学教授章培恒前些年撰写了《百回本西游记是否吴承恩所作》的论文[34],指出在清初黄虞稷的《千顷堂书目》里是把“吴承恩《西游记》”著录进卷八史部地理类的,可见天启《淮安府志》卷一九《艺文志》“淮贤文目”所著录“吴承恩《射阳集》四册□卷,《春秋列传序》,《西游记》”的《西游记》,在找不到证据证明它是章回小说的时候,只能认为它是地理类的游记而并非章回小说,而且吴承恩曾仕明荆王府的纪善官职,从他的故乡苏北淮安到湖北蕲州的荆王府正可说是“西游”。至于方言,章文已考知百回本中“实是长江北部地区的方言与吴语方言并存”,不能用方言来证实它一定出于淮安人之手。因此,吴承恩为百回本《西游记》作者之说不能成立。我是赞同章说的,在这里还可作两点补充。一点是如前面所考证百回本的原本初刻应在嘉靖初年就已出现,而吴承恩其人一般估计公元1500年即明弘治十三年才出生,到嘉靖元年即公元1522年他才二十二三岁,就能写成百回二十卷的大部头《西游记》,而且写得如此“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实在太少可能。还有一点是儿子黄寿成注意到的,即百回本二十九回的回目是“脱难江流来国土,承恩八戒转山林”[35],如果吴承恩真是作者,何致在这里用上“承恩”二字,而且用在形象并不光辉的“八戒”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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